在莆田，我们都称爷爷奶奶为阿公阿嬷。我的阿公阿嬷在他们中年的时候就从莆田举家搬迁到了三明，即便已经不在老家生活，每年过年做红团的传统习俗依然被保留了下来。记忆中过年的时候，和他们一起忙活着做红团是件特别有年味的事。

每一年，同样的时间、同样的地点、同样的人一起花一整天时间做红团，这件普通的小事变成为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，如今，它更多的是承载一份美好回忆。

平日里两个老人家大多是“各自忙活”的状态，阿嬷喜欢在家里缝雨伞、做扇子，阿公则在一旁看书读报，而到了做红团的时候两人就开始互相配合起来，并且还相当默契。大多每次做红团都是大伯母和阿嬷一起主导，阿公“打下手”，我和爸爸也常常一起来帮忙，一大家子人一起忙活很是热闹。

做红团会涉及到准备外皮、内馅、底叶、上红等几个步骤，虽然不繁杂，但也的确是件需要花时间、花精力的事。

阿嬷做的红团，是用面粉发酵后的面团做的外皮，而妈妈做的则是直接用糯米粉，糯米和面粉6：4的比例，两种红团是完全不同的口感，但对于我这枚吃货来说，都很好吃。阿嬷做的红团有糯米馅和绿豆馅两种，前者是表哥的偏爱，后者是我的最爱。

每次阿嬷都会提前将浸泡好的糯米蒸熟，将煮熟的绿豆碾压成泥，绿豆泥做起来还挺费劲的，老人家每次都特有耐心。都做好后，再分别将糯米、绿豆泥揉成像小孩子拳头般大小的形状，再加了糖作为内馅。

阿嬷会一边将外皮裹着内馅包成小包子的模样，一边在其上盖上红团印（就是开篇提到的龟印），印上好看的图案。红团印的图案有很多，有福字、寿字、金鱼、花卉、乌龟等图案，印象中阿嬷做红团常用的是福字印以及花卉印，有时候快要做完了会再拿出乌龟印再印上几个。小时候每次看到有着小尾巴的乌龟形状的红团我都会特别开心，觉得特别有意思。

印好形状的红团还要铺在洗净、剪成圆形的绿叶上，通常是用鸡蕉叶，有时也会用粽叶，这样蒸出来的红团有着特别的绿叶香气。

阿嬷在忙活的时候阿公也不闲着，一边起火生灶，一边配合着剪绿叶形状，两个老人家做的红团有单独一个的，也有两个、三个连着摆放的。如果我有回家，紧接着的刷红上色的步骤就全由我来负责，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件很好玩的事。

每一次阿公都会从房门后的台子上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瓶子，里面装满红色粉末，这种红色粉末是一种可溶于水的食用色素，红团全靠它着色提高“颜值”。将食用色素加入水中，再用毛笔蘸好混合好的红色液体再涂在红团上，就像画画一样。

我也算是半个小师傅，因为涂重了容易把印好的图案弄糊了，涂轻了红团的颜色容易看不清。总之，老师傅们带出了小徒弟，我也能成为半个小师傅了。有时候老爸回来帮忙，他负责烧火一锅接一锅地蒸红团，那么刷红就交给我和阿公一起来“玩”了。

妈妈做的红团则比较简单，直接将食用色素揉在糯米面团里，这样就省了上红这一步骤。

两个老人家平日里很是节俭，但在做红团这件事上每次都特别“豪气”。他们每次都会做特别多，家里敬拜完天地和祖先后，会把这些红团分给子女们。这些红团家里人可以当主食或零食连着吃好多天，我们也还会拿些红团分给家里亲戚和好友，作为过年礼尚往来的一份心意。

在阿公阿嬷眼里，红团是一种传承的习俗，更带有一份过年的喜气，是一件在春节里必须要亲手去做、一定要全家人都尝尝的家乡味道。

记得阿嬷在八十五六岁高龄时，身子非常虚弱，连接拜年电话都很吃力，那时候的过年还坚持要给大家做红团。印象很深，那一年的红团是由阿公、老爸和我一起做的，阿嬷虚弱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指导。我们仨之前都是“打下手”帮衬着，突然要亲自操刀做起来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，果然不出所料做出来的“颜值”很是惨烈，好在味道还挺不赖。

那一年，因为是我们几个门外汉“操刀”，所以做的红团不多，分到各家的也不多，就是分一份心意和年味喜庆。现在回忆起来，那年一起做红团特别棒，因为那时候阿嬷在，阿公也在，红团是和他们一起做的，是以后再也做不出的记忆里的好味道。

一份家乡食物里，寄托着一份情结，或是一种传统的习俗，或是特有的家里味道，也或是从小吃到大的儿时滋味，有了感情的食物才是最让人念念不忘的。